祁祗

【山西/晋】独白

“我,注定会是奉献一切的角色。”

“我自然清楚我的命运,可我又怎甘就这样走向堕落。”


失望是很多样的。要说什么是失望,那还真难以下个定义。

无疑,失望的感觉是说不出口的苦涩。

晋早就尝遍了这种苦涩。他的骄傲被扔在地上肆意践踏,他的所有被尽数夺走。这样的他还剩什么呢?

剩的只有冷风,只有灰尘,只有贫瘠的土地,只有遍布风车的山脉和支离破碎的身体,还有可笑的自尊。面对他人的指责和刁难,他能依靠的,不是人们所认为的遍地财富,只有这片土地曾经的文明。

晋可能也只剩下这些了。

不知为何,他总是作为被抛弃的那一个。遥想,在东西部热火朝天地进行开发建设时,他身处两方之间,却也只能远远看着。好容易盼来了中部战略, 可他只看到一个挂名。

那一天,是重获新生以来他生命里最黑暗的日子,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晋几近崩溃,可是迫于无奈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想好好生存,就只能闭上嘴。

“我的孩子也是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们发展?我好歹也是这里的一部分啊……”

这样的话也只能悲哀地在心里喊一喊了。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到的吧。

曾经,晋因为“中原”的名号,还高兴过很长的时间。他自觉责任深重,义无反顾地在最艰难的岁月里燃烧着自己的激情,把所有的大爱转换成了源源不断的运煤车和一张张欠条。

现在想来,前几十年自己是热情得过了火,完全把他人的话当了耳旁风。

“以后的山西就是现在的东北。”

他曾经有意识到自己的盲目吗?可能有过。

其实东北兄弟们说的也不完全对,该说自己已经走向万劫不复的下坡路了。以后的他,或许还不如他们呢。

一边是南北方人激烈争吵谁更寒冷,一边是自己家许多没有暖气只能在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天气里瑟瑟发抖的孩子。他有些讽刺地笑了。

哼,是啊。自己的煤,自己的所有,从来都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也不是属于这里的人民的。

他不止失望过一次,也不止一次被如此索取。有时连他也会震惊,自己的身体为何连续几十年被这样利用都搞不垮,自己的身体究竟还有多少他们能开发出来的资源。他不敢想。每出现一处资源,等待着晋人的就是更多的贫困,悲哀和风险。

可他本不应该是如此的啊?

晋站在猛烈的风雪里。北风如刀尖般划过他冻得通红的脸,阴沉的天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体几乎已经麻木,和他日益熄灭的心一起冷了下去。飞雪如同凶恶的猛兽,向他扑来。他抬起有些冻僵的手,从衣兜里摸出一方手帕,捂在嘴上,紧接着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肺病。已经多年了,一直没能治好。

这一次,他甚至咳出了鲜血。那一抹红色,在漫天洁白中格外引人注目。晋凝视着手帕上的血,只觉得有些眩晕。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终于步伐不稳,倒在了厚厚的积雪上。

几滴温热的泪珠从他冰凉的脸颊滑落,落进雪堆里,转眼消失不见。“忘记了。我是家里顶大的人了,已经没有落泪的权利了。真没出息,现在还想哭。”

“还是没出息一回吧。孩子们,我让你们失望……了。”他翻过身来,就此放弃般躺在雪上。他的脸冻得失去了感觉,只能看着在眼前升腾起的白雾和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落的雪。“上天啊,请别让他们来找我了。我宁愿就此合上眼,再也不要醒来。”

木柴若受了潮,尚没法点燃;自己的心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迎头泼冷水,多热忱的希望也不会再次燃起了。

他也曾经是个孩子,也只是想要一丝偏爱。

“我的孩子,我给不了你们幸福,给不了你们想要的明天……快远离我吧,张开你们的羽翼,飞向大山之外更广阔,更明净的蓝天。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的孩子,不要怨我狠心。我学不会爱你们,我能做的只有亲手把你们推开。离开我,你们才有未来。别害怕外面的世界,我的心永远属于你们,永远陪在你们身侧啊。”

“飞吧,仅仅为了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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